2012/10/29

什麼事都有個行情吧?

是說最近公務人員待遇這件事搞得整個台灣烏煙瘴氣,看不下去的勞工朋友們在公平正義的大旗下義憤填膺,而吞不下去的公務人員們也在信賴保護的大旗下不平則鳴。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吵得很歡。且不說最新的陰謀論是財團政客複合體想把勞工的怒火引向公務員,拿他們當代罪羊用。就光講這件事的本身,其實是可以從另一個視點平心靜氣說個道理出來的。

每次一打開電視,看公務員們泣訴自己為國家貢獻那麼宏大,只求個後半生安享天年要求又是多麼渺小,心裡不禁慘然,為他們掬一把同情的眼淚。不過小小我是銅錢裡翻跟斗的,什麼事沒有數字,就沒辦法有條理地去思考。公務員們對國家的貢獻有多大,看他們講得昊天罔極罄竹難書,我聽得是暈暈糊糊的,聽起來大抵是好像沒有公務員就沒有今天的台灣一樣。要真是這回事,我想今天讓他們拿這種待遇可的的確確是對不起他們了。不給他們加薪個三五倍怎麼說得過去,對得起這些對我們恩高義重的官大人們呢?

不過話說回來,公務員這東西好像也不是台灣所首創獨有的珍稀物種,照理說有國家有政府都該有公務員,有公務員也都得領薪水吧?當然,我們的公務員對國家的貢獻也許不是其他國家公務員比得上的。不過偶爾比個長短,總是無傷大雅有益身心的。下面是國際貨幣基金IMF在2010年對世界各國公部門僱佣的一份研究調查:「Evaluating Government Employment and Compensation」,裡面的Table 4有一個他們抽樣國家公部門薪酬對比人均GDP、金融業薪酬及製造業薪酬的統計:


在裡面,我們可以看到高所得國家的平均公部門薪酬是人均所得的1.2倍,中所得國家是1.4倍,低所得國家是1.9倍。我想,我們的政府是有史以來最好的政府,我們的公務員為了國家建設做出了那麼出色的貢獻,看來我們該是國富民強,一定得和高所得國家來比吧?(笑)

根據主計總處重要國情統計,2011年台灣的人均GDP是新台幣592,846元。如果依IMF這份研究的水準來推估,依高所得國家公部門薪酬為人均GDP的1.2倍來算,結果是711,415元;用中所得的1.4倍是829,984元;用低所得的1.9倍是1,126,407元。



主計總處100年度中央政府總決算歲出用途別決算分析表顯示,該年度人事費總計高達新台幣3980億元。扣除其中用於退撫給予的1047億元,我個人推計用於支付現有中央公職人員(不含教職。及軍職)薪酬者為2932億元。根據100年度銓?統計年報的資料,不含軍教的中央公職人員總數為187114人,可以推計含各項津貼及獎金的人均年薪約為156萬元。

100年度地方的資料就比較沒那麼好找(對不起,我承認我懶),所以我引用99年度審計部的決算審計報告來看地方公教人員的薪酬。該報告71頁指出地方人事費為4253億元,扣除退撫支出(其實裡面應該分給予和作業費,再承認一次我懶)612億元,還有3411億元可用於支付現有公教人員薪給。由於我沒辦法把公務人員和教職人員分開,所以只能一併平均。根據銓?部的資料,99年度地方公務員不含教職有153725人。再加上教育部統計資料99年度不含國立學校的教職人員數(國中小及北高兩市的市立高中職)共163301人,平均薪酬約為115萬元。

如果假設100年的水準和99年度差不多(事實上應該會更高),把中央公務員和地方公教人員加起來,整體平均的年薪大概在新台幣129萬元,約為人均GDP的2.2倍之譜,遠遠超過上述IMF統計的1.4倍,甚至超過低所得國家的1.9倍水準。如果我們再以對金融業薪資及製造業薪資來看,根據主計總處薪資及生產力月報資料,100年度台灣金融業平均月薪為59725元,由於各月的統計資料很明顯地已經把獎金納入計算,因而年薪可以直接乘12,折合716,700元。公務人員薪給為金融業的1.8倍,遠高於IMF統計資料的0.6-0.8倍。而製造業平均月薪為35660元,折合年薪為427920元,公務人員薪給為製造業的3.0倍,比起IMF的1.3-1.4倍更是天差地遠。(在這裡有沒有人發現我們的薪資相對於人均GDP值比偏低?這又是另一個好玩的問題)

上面只就現任部分的薪給做計算,還沒有考慮到公教人員近100%的退休所得替代率。以一個公務員平均29歲初任,60歲退休,平均期望壽命為80歲計算,生涯總收入在未折現前為6579萬元(=129 x 51)。由於這幾乎是無風險的收入,以今天(2012/10/29)五大行庫一年期存款平均利率1.36%折現,現值為4722萬元。而一個勞工假設25歲開始工作,和公務員一樣的退休年齡和期望壽命好了,以台灣工業及服務業總平均年薪44萬,退休所得替代率73.9%(我們就相信勞委會好了)來算,在勞保勞退不垮,而一輩子也不會碰到裁員資遣或公司惡性倒閉的前提下,生涯總收入為2190萬元,以同樣1.36%折現後現值為1572萬元,相差3150萬元。果真是書中自有黃金屋,寒窗苦讀個四五年換來的成果不可以說不豐碩。所以新莊的蕭小姐開示得對,這是我們遊手好閒,他們努力打拼的代價。

這樣能不能就斷言我國公務員薪酬超出行情太多?套一句不管是台灣或是中國官員都很愛用的話:「國情不同」。很有可能是台灣的公務人員不管是人員素質,以及他們對國家的貢獻都遠遠超過其他國家的同?們,所以這樣的薪酬不僅受之無愧,搞不好甚至還可以說是委屈了。所以我們當然不能只比數字,只看價格不看價值,對不對?對於這群國之重寶的價值,我們可以試著這樣想想,假設把所有的公務人員都降薪20%,不爽想走的就任其自便,空出來的位子向所有社會賢才開放招募。試問,降薪會讓我們的公務體系造成多少空缺?我們可不可能招到沒那麼好,但還是夠好足以勝任的人來填補這些空缺?這樣子的降薪,會不會讓台灣的公務體系效能下降,甚至是無法運轉?哪些位子會找不到人才填不了缺,搞不好還得加薪50%才能找到對的人來做?而哪些位子郤仍然會不動如山,在位的好像狗護著骨頭一樣死不肯讓?用這種倒抽屜的手法來思考,整個公務體系是不是該花那麼多錢來養,也許事情可以理得更清楚想得更明瞭。

當然,我們在社會各個角落,我們都看得到真心付出,勇於任事,甚至不惜用生命報效國家服務社會的公務員們。我自己的親人就有在八八風災堅守崗位不眠不休搶救災民的第一線人員。有多少的公務人員的表現,值得這個國家用更多的尊重更好的待遇來好好留才。但同時郤也有多少公務人員根本連現在三分之一的薪酬都不值,待在位子上我們只求他們不危害社會就好,完全不敢想他們對納稅人能產生多少的貢獻。不過,這兩種公務員哪種人多哪種人少,我想這陣子以來大家多少也都有自己的判斷。值不值得讓納稅人們在面臨失業和通膨狂潮,還得挖自己的肉流自己的血,把這群努力打拼的公務員生計護得周全。大家看看數字,想想自己的所見所聞,答案也差不多呼之欲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