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發表網址:暗藍惡夜裡的新綠芽》享福的人沒有旁觀的權利
昨天在中國強迫圖博抗暴志士出面自首,否則將從嚴處理的最後通牒到期前,在台圖博人在自由廣場為家鄉受苦的同胞祈福。一向關心人權議題的謝長廷也前往參 與,一起持蠟燭為圖博人祈福,郤遭到馬陣營發言人蔡詩萍指責為:「台灣與西藏情況不同,謝陣營把台灣和西藏處境扯在一起,這是消費西藏人民的抗暴,也是不 道德的。」
當然,長仔當時的回應很好也很有力:「人權問題怕的就是這種心態與說法,自己不來關心,別人來都說有問題,結果沒有人敢來。」照理說,文學的終極關懷就是 人性,真正的文人必然是赤血熱誠的人道主義者。我個人從來不看蔡詩萍的作品,所以蔡詩萍是哪一個等級的文人,我想我沒有資格加以評論。不過看他甫加入馬陣 營未久,郤已經完全同化於獨裁者的死硬心腸,遇到這麼實在的人權問題只有政治權謀的算計,而不見人性的普世關懷,我只能感嘆:人要變政客很容易,但政客要變回人郤很難。
一個社會為什麼會形成獨裁,為什麼會形成壓迫呢?權力者加上牠的文武爪牙們,再怎麼厲害人數也不會超過所有人口的十分之一;只要剩下那十分之九覺醒了,齊 心對抗那少數的壓迫者,這群人必定是挫骨揚灰求生無門。問題是,您幾時看過受壓迫的多數真正齊心對抗少數的壓迫者?我看過一次,是在《A Bug's Life》(中譯:蟲蟲危機)裡所有螞蟻手挽著手對抗蝗蟲的場景(苦笑~~)。幾乎歷史上所有的革命都是由覺醒的少數來對抗霸權的少數,所以這霸權的少數 只要強過這覺醒的少數,只要切斷大眾對那覺醒少數的支援就行了。所以古往今來所有獨裁者的伎倆萬變不離其宗,就是「Divide and conquer」,分而治之。他們永遠有辦法把社會中最不聽話的5%孤立出來變成「人民公敵」,然後堂而皇之地代表其他95%來弔民伐罪。這個把戲要玩得轉,就必須讓人民對其他人的苦痛漠不關心,無法產生同情,無法讓被害者引發社會的覺醒,產生顛覆壓迫者的聯鎖反應。冷漠,是壓迫者最好的朋友!
為什麼獨裁國家的監牢裡總是少不了詩人、小說家和思想家?手握隻刀筆去當個吟風弄月的文丐,狗顛著尾巴等黨國貴族們高興時賞根骨頭吃,不是挺舒服愜意的生 活嗎?何苦呢?因為沒有人味的文字是純粹的垃圾。在探索人性的過程中,無可避免地要面對,要擁抱人們的苦難,也無可避免地不被受苦的人們所感染,無可避免 地要去同情,要為他們吶喊,這是一個文人無法逃脫的宿命。當同情從筆尖開始渲染,當關懷從鉛字裡開始擴散,真正的文人就站到了壓迫者的對立面,註定要加入 清醒的少數,被孤立敵對的少數中。一個壓迫者對這些人最惡毒的抹黑,就是說:「他們在消費你 們的痛楚!他們筆尖染著你們的血,來成就他們自己!」他們甚至可以動用不計其數的文丐來污蔑這樣的關懷,因為他們害怕關懷,他們害怕5%從此不再是5%, 在同情和關懷下,對壓迫的反抗就像培養皿中的細胞分裂一樣,從5%、10%、20%、40%,到終將把壓迫者吞沒的多數。
1930年代希特勒在德國的竄起,是建立在德國人的虛假希望和漠不關心之上。許多德國人不僅沒有警覺到希特勒誅除異己毫不寬待的血腥手段,更有甚之地把誅 除猶太人、誅除工會分子等等壓迫手段當做解決自身困境的靈方妙藥。路德教會的牧師Martin Niemoller原來是一個保守的民族主義者,是一個反猶太的急先鋒,在希特勒崛起的初期也是他的忠心支持者,然而在目睹希特勒種族洗清政策的可怖以 後,在教會內成立宣信會(Bekennende Kirche)來抵抗希特勒將教會納粹化的企圖。當然,他也為了他的覺醒付出了在集中營受難七年的慘痛代價。在國民黨又企圖在台灣販售政治冷感來圖利的同 時,我想和大家分享一首Niemoller最有名的詩作:
Als die Nazis die Kommunisten holten,
habe ich geschwiegen;
ich war ja kein Kommunist.
當納粹黨人搜捕共產黨員時,
我噤聲不語;
因為我不是共產黨員。
Als sie die Sozialdemokraten einsperrten,
habe ich geschwiegen;
ich war ja kein Sozialdemokrat.
後來,他們囚禁社會民主主義者(左派份子)時,
我沈默依舊;
因為我不是社會民主主義者。
Als sie die Gewerkschafter holten,
habe ich nicht protestiert;
ich war ja kein Gewerkschafter.
後來,他們搜捕工會份子時,
我沒有說話;
因為我不是工會份子。
Als sie die Juden holten,
habe ich geschwiegen;
ich war ja kein Jude.
然後,他們搜捕猶太人時,
我仍舊不語;
因為我不是猶太人。
Als sie mich holten,
gab es keinen mehr, der protestieren konnte.
最後,當他們來抓我時,
已經沒有人可以為我仗義直言了。
是的,台灣是一個民主自由的社會,不挺身而出是你的權利,但你能承受冷漠的後果嗎?你知道你的冷漠讓誰得利,又傷了誰嗎?當你跟著政治小丑向看台上潑冷水 時,你知道你除了澆熄別人的希望以外,你也可能澆熄了你自己的希望嗎?「最後,當他們來抓我時,已經沒有人可以為我說話了。」我不知道今天有誰在消費圖博 人的苦難。我只知道,如果世人不能在圖博阻止中國人的壓迫,當圖博人倒下了,他們一定不是最後一群受苦的人。你想不想猜猜看,台灣和圖博之間能有幾年的差 距?
尼采(Friedrich Wilhelm Nietzsche)曾經說過:「受苦的人沒有悲觀的權力。」我們在台灣豐衣足食,民主自由,安全無虞,而且擁有美好的希望和光明的未來,我們自然不是受 苦的人,我們是享福的人。但只要我們一天沒有辦法擺脫來自於中國的威脅,只要中國不斷繼續出口苦難,成為區域的災難製造機,我們的福氣就永遠只是一個沙灘 上的城堡,不知道會在哪一次漲潮中被摧毀殆盡。(有些人很清楚這一點,所以死都不肯放棄綠卡)當圖博人在解放軍的槍口下恐懼戰慄時,台灣人怎麼可以如同秦 魏視越,以為渺不相涉呢?受苦的人沒有悲觀的權力,享福的人更沒有旁觀的權利。對抗壓迫是普世價值,也唯有這個普世價值串起人們的心,串起了人們的力量,壓迫者才會心生恐懼,知難而退。
能不能再告訴我一次,現在是誰在消費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