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經濟學有一個重要的觀念，叫做「Pareto Efficiency」（漢譯：巴勒托效率，我想大概還是沒太多人看得懂吧？），用學術的用語來解釋，就是當經濟體系內的資源分配到達某一個最適點 （Pareto optimum）時，任何重分配的動作使某些參與者得益時，一定會使另一些參與者受害。還是不甚了解對不對？我二十年前就一直在思考怎麼用人話來解釋這個 觀念，今天歐巴馬一席話就正中了要害：「your dreams do not have to come at the expense of my dreams.」，為了讓你的夢美，不必然要讓我的夢碎。
福利經濟學的目的是研究要如何分配社會資源，或者是說所得與財富，才能讓社會福利最大化。換言之，社會要追求的不僅是整體產出（GDP）的多寡，更要追求 的是如何讓整體社會更幸福。一言以蔽之，分配效率就是長仔「幸福經濟」其中的一環。在福利經濟學的觀點下，主政者關心的議題是如果他的一項政策把社會從Ａ 點推到Ｂ點（例如高中職免學費讓更多人可以自由地選擇人生路徑），有沒有可能做到有人得益，郤沒有人受害？（at least one person prefers B and no one else opposes it）。如果能找到很多這樣把社會由A點推到B點的政策，社會就會一路朝Pareto optimum移動，整體的社會福祉就越來越多。
當然，福利經濟學本身有很多漏洞受到其它學派的批評（有哪個經濟學派是沒有漏洞給人家批的？），Arrow的「不可能定理」也指出透過民主投票機制要達到 Pareto Optimum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但它的精神已經活用在很多政府的政策分析中。資源分配和所得分配在一個社會中是很嚴肅的議題，例如如果我們多花五百億元 在國立大學上，降低學費負擔，我們要知道台灣的國立大學本來就有六七成的學生是中產階級以上家庭出身，我們讓勞工階層的父母繳稅（台灣受薪階層繳納了八成 所得稅）去供養他們小孩可能根本上不了的國立大學（台大駱教授的研究： 大安區6%的學生會上台大，高雄市只有0.7%，高雄縣只有0.3%，更別談花東了。我相信國立大學都差不多），讓這些中上階層子弟受了良好教育後，未來 再回來當他們兒女的長官上司，讓階級世襲下去，這是一個對的政策嗎？這是不是把中上階層子弟的美夢建築在勞工階層兒女的碎夢上面？國立大學的學費該提高還 是降低，這是一個很嚴肅的所得和資源分配問題。我很高興長仔的教育政策有觸及這個現象，很明顯他的確是思考過，我們也期待他有一個妥善的解決方式。
我們反過來看馬冏的政策主張。我們可以說，所有馬冏的政策主張都是建築在對中國開放，帶來「和平紅利」的基礎上。這一點在純粹的概念上也許是對的。管制一 定會造成資源無法自由流動，無法造成最適的配置而形成無謂損失（deadweight loss），這我沒有意見，我和長仔一樣也都贊成對中國進一步開放，以活化台灣的資源運用，提振經濟效率。我很好奇的是，能開放多少？在馬冏的「共同市 場」主張中，一開始他是沒有講得太清楚明白，但被長昌抓到太多漏洞狂電以後，我們看到他對「共同市場」的定義是這樣的：
- 台灣產品可以自由行銷中國十三億人龐大市場
- 中國資金會進來投資台灣房地產，讓台灣變成地王
- 中國觀光客會進來，商機上千億
- 中國黑心商品不會進來毒害台灣人
- 中國農產不會進來打擊農民生計
- 中國勞工不會進來搶台灣人工作
- 目標七月一日開始三通
好神耶！台灣什麼好的都有，什麼不好的可以留給中國。莫非胡溫兩人是馬冏身邊的小弟？還是當年微笑老蕭在WTO談判面對各國代表吃癟那麼多年以後，練就了 一身金剛不壞之身，現在面對中國就神威赫赫，什麼好條件都要得到了？真不知道台灣要拿什麼去換這麼好的條件？我以前的認知，是經過1990年代前半以後全 球經濟局勢的變化後，三通的發球權就在中國，而不在台灣手上了。中國很清楚需要三通是台灣，不是中國，所以他們的價錢肯定不會低，而這種價錢是台灣不管哪 一個黨當政都不會敢付的。
好吧，就算相信馬冏好了。通常經濟開放的好處不是每一個都享受得到的，就算勞動不能流動，資本和知識的本身的流動性也會造成把勞工給商品化 （commoditize）的結果，在政府沒有良好配套的情形下，就是所得分配會嘉惠資產和中產階級，而使勞工階級邊緣化，所得分配將進一步惡化。如果再 加上教育文化等等的不平等現況持續存在，財富累積的差距將會被下一代繼承下去，拉大階級間距。這樣的經濟政策仍然是把資產階級的美夢建立在勞工階級的碎夢 上。這樣的經濟就算總產值上升了，人民也無法得到幸福。這才叫Ｍ型社會。
任何一本經濟學原理的教科書都會開宗明義就告訴讀者：「社會資源有限而人的欲望無窮，所以才產生了經濟學。」。我們在談經濟時，並不能僅僅思考如何創造財 富（生產）。一個動態的經濟過程包含了生產、分配、交易和消費，能仔細思考如何優化這個完整的過程才能解決「有限資源如何滿足人類欲望」的難題。台灣的資 源就這樣一丁點，誰能告訴我們要生產什麼（產業政策），要如何分配（稅賦、勞工、社福、教育等等政策），要如何交易（經貿、金融）以及要消費在哪裡（投 資、公共建設、教育、文化、環保等等政策），才能為台灣人民創造更多的幸福？遍觀馬冏的經濟政策，只要兩岸聯結就有6%的GDP成長，就可以解決所有的問 題。如果辦不到呢？兩岸能聯結嗎？聯結就有6%成長嗎？產值就解決了所有問題嗎？如果這些假設只是單純的一廂情願呢？那麼馬冏您編出來的夢由誰來圓？是誰 要夢碎，來成全誰的美夢呢？我想，夢碎的一定不是中上階層。
正視台灣的經濟成熟度，談一些實際一點的夢想，想想經濟上的公平正義吧！台灣真正寶貴的資產只有高水準的勞動力，能讓他們有一點小小的美夢，讓他們知道他 們的努力有代價，他們的兒女有明天，台灣才能真正有經濟上的活力，也才能產生幸福。如果馬冏要持續用美麗過頭的故事來贏取支持，讓有希望的階層更有希望， 讓被剝削的階層持續被剝削，只要努力就能出頭的「台灣夢」將會不斷破滅，把勞動階級努力的熱情撲滅了，我不知道台灣的經濟怎麼會有明天，人民要怎麼幸福得 起來。
這就要看你的一票投幸福，還是投財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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